寫於2023.4.26,從狗屁股沙灘回家的車上。
昨日晚間,七八點的陽光好得令人難忘,難忘的不是風景,而是開車經過那片油菜花田。陽光斜斜地灑在更金黃的花田上,像為一幅畫作收尾。
我和M在車上聊天。他說,你滿意現在的關係嗎?
「我跟你嗎?」
「不是,整體來說的話。」
「我很喜歡現在的狀態呀,不受關係的束縛,有幾個相處得好的對象,我覺得這樣很舒服。」
他也笑了。他說自己的心態和我差不多,只是還是會嫉妒,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樣。
我想起上次聽他說起在意的女生,我的嫉妒來得突然、毫無頭緒,燒得熾烈而隱密,臨走前才小聲地說,我有點嫉妒,說完把頭埋進手臂裡。
「我知道,就像上次那樣。」
我們聊關係,聊愛情。法文似乎沒有好感這樣的詞,他想向我解釋,許多自己認為是喜歡的情緒,似乎都只是 « impressionné »,屬於一時的驚艷、短暫的激情,「所以我發現自己更難喜歡上別人」他說,「跟我怎樣看待自己的情緒也有關。」
車轉過一個圓環,他熟練地將遮陽板從前側轉到左側,我想起他灰色的眼睛,昏暗的房裡深棕似黑,在陽光下接近淺藍色。他總說我的眼睛深邃。
« C’est profond. »
我曾看他在我的眼裡凝視自己。
這不是我第一次坐他的車,卻是第一次出遠門。
我們去了楓丹白露森林,一片森林中間的沙灘,是搭火車到不了的地方。沿路許多巨石,不少被做了攀岩的記號,M喜歡攀岩,遇到石頭總手癢想爬,我也想參與,但指甲太長、鞋子太滑,總不敢爬高。
我們走走停停,許久才抵達那片沙。白沙細軟,群樹環繞,據說千百年前是海。此刻放眼望去,沙河如海,載著一片綠林,盛著藍天與流雲,遼闊已極。
M架起吊床,選定沙灘邊緣的兩棵樹,稍頃,我們也像一艘小舟一樣被沙海托起,在風裡載浮載沉。春風仍舊涼冷,偶爾陽光掠過樹梢便有陣陣暖意。
我們在吊床上安靜依偎,汲取彼此的體溫。腳疊著腳,頸窩著頸。我們睡在一起那麼多次,卻是這天赤腳在沙灘上奔跑嬉戲時,他才驚訝地說,你的腳真小。
那天晚上我問他,你什麼時候感受到自己愛人或被愛?他說,有時就是很小的事。即使只是一個簡單的蛋糕(或禮物?我一直分不清這兩個詞),非常簡單卻充滿心意,就是一些會惹人哭的瞬間。
事後躺在床上,摸著彼此的背,有一搭沒一搭接吻的時候,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常要求L摸我的背到睡著。
他其實不一定情願,因為自己也很想睡,我想這是少數他不情願(或覺得有點煩)卻還是任勞任怨為我做的事。比起其他做起來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,這件事竟令我更印象深刻。
這一刻,和M待在一起,我卻突然想起L對我深刻的愛與付出,那安慰孩子一般的背上的撫觸,冬夜靜僻的國王湖邊,他來回走了好幾公里為我們帶回兩個披薩。
他說,有時就是很小的事。就是一些會惹人哭的瞬間。
我將頭埋進手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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